第16章
电话从手中滑落，掉在出租车肮脏的地毯上，赵岩惊恐的呼喊声变得微弱而遥远。林默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收缩、聚焦，只剩下前方大桥上那个模糊的、穿着深色风衣的身影。
他看到了我？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川流不息的车桥上，那个身影似乎精准地锁定了他这辆疾驰的出租车。那不是偶然的眺望，而是一种……确认般的凝视。
未来碎片中的毁灭执行者……就在那里！
“师傅！停车！快停车！”林默几乎是扑到前座，嘶哑地吼道。
司机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猛踩刹车！
“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出租车在距离大桥引桥还有百米左右的路边猛地停住，巨大的惯性让林默重重撞在前座椅背上，肋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大桥上那个风衣身影。对方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与周围流动的车河形成诡异对比。
不能上桥！绝对不能！
那个身影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宣告——灾难必将发生。现在上桥，无异于自投罗网，甚至可能成为灾难的一部分！
可是，怎么阻止？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
报警？来不及解释，也无法取信。
通知陆天明？风险未知。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大桥……结构……弱点……未来碎片中是中段崩塌……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靠近大桥的情况下，强行中断交通？制造一场不会伤及人命的、足以让当局立刻封闭大桥的“事故”？
他的视线落在了大桥引桥下方，靠近河岸的一片区域。那里有一些市政工程的设施，堆放着一些材料和……几个黄色的、醒目的煤气管道检修标志？
一个极其危险、但或许是唯一能引起足够重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师傅！”他猛地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司机，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你的车……借我用一下！或者，你帮我做一件事！我给你钱！我所有的钱！”
他掏出那个几乎空了的钱包，将里面所有纸币、甚至几张不记名的购物卡都塞给司机。
司机看着手里那点可怜的“巨款”，又看看林默疯狂而认真的眼神，嘴唇哆嗦着：“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疯了吗？”
“我没疯！听着，大桥很可能要出大事！我们必须阻止车辆上去！”林默抓住司机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看到那边那个煤气检修标志了吗？你开车过去，不要真的撞，就靠近它，制造烟雾，拉响警报！怎么夸张怎么来！只要引起骚乱，让警察封路就行！”
司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让我去假装事故？报假警？这是犯法的！而且凭什么相信你大桥会出事？”
“就凭这个！”林默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飞快地调出那张平板电脑上倒计时的截图（他之前下意识截了一张），虽然模糊，但血红色的数字和“西山跨江大桥”的字样依稀可辨，“还有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你不做，可能会死成千上百人！做了，只是个小麻烦！选哪个？！”
司机看着屏幕上那诡异的倒计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林默的眼神、语气、还有那看起来不像伪造的倒计时，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信服的绝望感。
“妈的……疯了，都疯了……”司机喃喃着，额头渗出冷汗，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看了一眼远处雄伟的大桥，又看了看林默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坐稳了！”司机猛地一咬牙，挂挡，油门到底！
出租车发出一声咆哮，没有驶向大桥，而是猛地拐向河岸边的辅路，朝着那几个煤气检修标志的方向冲去！
林默紧紧抓住扶手，看着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颤抖的手拨打报警电话，语无伦次地喊着大桥有危险、有炸弹之类的胡话。
够了！只要引起注意就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大桥。那个风衣身影……不见了！
就在出租车即将冲撞到检修区域护栏的前一刻，司机猛打方向盘，同时拉起了手刹！
“砰！哐当！”
出租车以一个极其惊险的姿态，侧滑着撞上了路边堆放的几个隔离墩，车头冒起了阵阵白烟（主要是水箱破裂的水蒸气），警报器被震得狂响不止。
几乎是同时，大桥上方，传来了一阵极其尖锐、不同于寻常车辆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警报声！声音来自大桥管理中心的广播系统！
成功了？！市政或者大桥管理部门自己发现了异常？
林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大桥上的车流瞬间变得混乱，车速骤降，一些车辆开始试图靠边。远处，已经能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
然而，平板电脑上的倒计时，依旧在无情地跳动：
【00:07:59】
【00:07:58】
……
没有停止！灾难的倒计时没有停止！
为什么？！难道阻止交通无效？灾难的根源不是车流，而是……结构本身？或者，那个风衣人还有后手？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破损的出租车旁边。车门打开，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的男子迅速下车，他们的动作协调而高效，带着一种明显的、与普通警察或安保截然不同的气质。
其中一人直接走向驾驶座，将还在懵逼和恐惧中的司机“请”下了车。另一人则拉开后车门，目光锁定在林默身上。
“林默博士，请跟我们走一趟。”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陆天明的人？还是……别的势力？
林默没有反抗的资本和能力。他看了一眼平板，倒计时还在继续。他默默地将平板电脑塞进怀里，顺从地下了车。
他被迅速带上了黑色越野车。车辆立刻启动，没有开往大桥，也没有返回市区，而是沿着河岸，向着上游方向疾驰。
车内气氛压抑。两名黑衣男子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沉默不语。林默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经过严格训练的肃杀之气。
他偷偷看了一眼怀里的平板，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五分钟。
【00:04:11】
……
大桥方向，已经被赶到的警车设置了路障，交通彻底中断。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要求车辆绕行的通知，理由是“突发性结构安全预警”。
他们成功了？至少，车辆和行人被清空了。
但倒计时为何还在？
越野车在一个远离大桥、但又能清晰看到桥体的河畔观景台附近停下。
“在这里看。”副驾驶上的那名男子冷冷地说了一句。
林默被“请”下车，站在冰冷的河风中，望向远处如同灰色巨龙般横跨江面的大桥。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在被迫中断交通后，显得异常孤寂。
【00:01:00】
【00:00:59】
……
最后六十秒。
林默的心跳几乎与秒针同步。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桥中段，那个在未来碎片中崩塌的位置。
会发生什么？无形的力量将其撕裂？还是剧烈的爆炸？
【00:00:10】
【00:00:09】
……
……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倒计时归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
大桥……安然无恙。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震动，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它依旧静静地横跨在江面上，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沉默而稳固。
失败了？
不，不可能！那个无面雕塑的警告，未来碎片的景象，绝不可能出错！
难道是……阻止成功了？因为中断了交通，所以避免了某种触发条件？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他身旁的一名黑衣男子身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报告！大桥中段下方，第七号桥墩与主梁结合部，发现……发现一道长约十五米、最宽处达二十厘米的……结构性裂痕！内部钢筋……呈诡异的……金属疲劳态，仿佛瞬间经历了数十年荷载！专家组初步判断，若非及时封闭，任何稍重的车辆通过都可能引发……灾难性断裂！”
对讲机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林默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是没有发生！是发生了！但不是动态的崩塌，而是……静态的、瞬间完成的“蚀痕”！
灾难，以一种超越物理常理的方式，降临了！
不是爆炸，不是撞击，而是结构本身，像那只猫的名字一样，被某种力量“遗忘”了其固有的强度，“被”瞬间老化、撕裂了！
现实的蚀痕，从微观的猫名，蔓延到了宏观的桥梁结构！
“深渊”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黑衣男子关闭了对讲机，转向林默，那张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混杂着审视、震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林博士，”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陆调查员要见你。现在。”
林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远处大桥上那道看不见的、却真实存在的“伤疤”。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怀中。
那个医院平板电脑的屏幕，不知何时已经自动熄灭。
但当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屏幕边缘时，屏幕又瞬间亮起。
上面不再是倒计时。
而是一份打开的、空白的电子文档，标题赫然是——
【林默博士精神状况评估报告（编号：734）】
在医生签名栏的位置，一片空白。
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当现实本身开始变得不可信时，谁还有资格，来判定一个人的精神是否正常？
更新时间：2025-11-06 06: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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