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铁换乘通道汹涌的人潮里,像一颗被裹挟着前进的沙砾。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和各种廉价早餐的气息。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刺眼的光,
映照着行色匆匆、表情漠然的一张张脸。这就是母亲口中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陌生,庞大,冰冷,却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宿舍是四人间,狭小但干净。
当我把最后一件行李——那个磨破边的蓝色软面抄记账本——塞进柜子最底层时,
手机屏幕准时亮起。晚上八点整。母亲周雅茹那张被屏幕微光映照得有些失真的脸跳了出来,
背景是家里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客厅。【晚晚】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带着一种穿越千里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到宿舍了?让妈看看环境。
】我僵硬地转动手机摄像头,扫过狭窄的空间、简单的床铺和书桌。【啧,这么小?
几个人住?东西放得下吗?】她的眉头拧紧,挑剔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钱够不够花?
这个月生活费我晚点打给你,省着点用!别学那些不着调的乱花钱!记住,
你的骨头……】【妈,室友回来了,我先挂了,回头说。
】我打断她即将开始的“骨头论”和“债务论”,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一丝刻意的匆忙,
不等她回应就迅速按下了挂断键。屏幕暗下去,宿舍里只剩下我和新室友略带好奇的目光。
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在挂断的瞬间似乎消散了一点点。然而,
母亲的反扑来得迅猛而精准。生活费果然“晚点”了,而且金额被大幅削减,
只够维持最低生存线。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算计:【北京物价贵,妈知道。
但钱要花在刀刃上,吃饭穿衣够了就行。别想着买那些没用的,骨头长正了,穿什么都好看。
】同时,视频通话的频率骤然增加,不再局限于晚上八点。清晨我刚醒,睡眼惺忪,
屏幕会亮起;中午在食堂吃饭,屏幕会亮起;甚至晚上在图书馆自习,屏幕也会固执地亮起。
【晚晚,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没梳头?】【吃的什么?就吃这个?一点营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