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运石归家,途经西沟独木桥,桥朽木断,落水溺毙。石碎其颅,状惨。寿四十五。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刘二叔,刘阿贵!八月廿三,
申时三刻……不正是今天下午?
西沟…独木桥…运石…我猛地扑到那扇糊着旧报纸的破木窗边,一把扯开。
视野穿过歪斜的篱笆,越过几间泥屋的房顶,死死钉在西边那道荒沟的方向。
沟上横着的那条朽木桥,在阴沉的天色下,像一道歪斜的、通往阴间的门槛。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
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突然,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极其清晰地穿透空气,
钻进我的耳朵!紧接着,是重物砸进浑浊水里的巨大“噗通”声!我浑身一颤,
指甲深深掐进了窗棂腐朽的木屑里。来了!和书上写的一模一样!
那本《人间剧本》从我瘫软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脚边的泥地上,
像一声沉闷的丧钟。不知在冰冷的地上瘫坐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沉,浓稠如墨。
直到隔壁院墙那头,猛地爆发出女人凄厉到变调的哭嚎,混杂着孩童惊惧的尖叫,
撕破了小村的死寂。“阿贵啊——!”那哭声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我麻木的神经。
我猛地惊醒,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本冰冷的《人间剧本》,
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急切,疯狂地翻动那枯黄脆薄的纸页。哗啦…哗啦…纸页翻飞,
带起的风都透着阴冷。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像溺水者寻找浮木般在我眼前掠过。终于!
指尖骤然停住。那一页的页脚,印着一个猩红的小字——“玖拾柒”。>柳青青,
生于庚午年五月初五。柳家幺女,眉间有赤痣如豆,性柔善。卒于辛卯年九月初九,
亥时三刻。城西归家,行至梧桐巷口,遇醉驾卡车,避之不及,身碎骨裂,面目难辨。
寿二十一。九月初九!亥时三刻!梧桐巷口!醉驾卡车!身碎骨裂!
每一个字都化作狰狞的恶鬼,在我眼前张牙舞爪。柳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