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惊醒的。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火辣辣地疼，后背的睡衣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床头灯在视网膜上晕开一团昏黄的光晕，江枫温热的手掌正轻轻拍打我的后背。他深灰色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月牙形的疤痕。

"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腹擦去我额角的冷汗。空调显示26度，可我的牙齿仍在打颤。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冰冷的青铜面具贴着脸颊滑过，无数双戴着银戒的手伸向我的腹部，还有此起彼伏的诵经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呜咽。

我抓住江枫的手腕，他脉搏的跳动透过皮肤传来，真实得令人心慌。"他们...都剃着光头..."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记忆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只留下绒毛般细碎的触感。江枫的瞳孔倏地收缩，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眼底凝成两点寒星。

"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他把我揽进怀里，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混着他特有的檀木香。我数着他毛衣上的菱形纹路，直到眼皮发沉。朦胧间听见他在耳畔低语："那些都是假的，露露，我永远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黑暗再次漫上来时，我发现自己站在圆形大厅中央。十二根汉白玉石柱环绕四周，每根柱子上都盘踞着青铜铸造的烛台，跳动的火焰将我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形状。这次我看清了——那些光头人穿着暗红色长袍，脸上覆着造型奇特的青铜面具，面具额心处嵌着血色玛瑙，在火光中像一只只充血的眼睛。

他们手中的银戒突然同时发出蜂鸣，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最年长的老者举起骷髅头权杖，杖尖直指我的小腹。直到这时我才惊觉自己变得异常消瘦，锁骨凸起如折断的蝶翼，而原本平坦的腹部竟诡异地隆起。冰凉的触感从脚踝攀爬而上，低头看见青黑色藤蔓正顺着小腿缠绕，藤蔓上开满白色小花，每一片花瓣都是人耳的形状。

"时辰到了。"老者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人群自动分开，露出后方石台上躺着的少女。她穿着素白襦裙，腹部同样高高隆起，苍白的脸朝我的方向转来——那分明是我二十岁时的模样！

我尖叫着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石柱。浮雕上的九头蛇突然睁开十八只眼睛，蛇信卷住我的手腕。藤蔓已经缠到胸口，那些白色小花突然张开"嘴巴"，齐声发出婴儿的啼哭。戴银戒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玛瑙眼珠在面具后闪烁红光...

"白露！白露！"江枫的声音穿透层层梦魇，我猛地坐起，打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水渍在木地板上蜿蜒成奇怪的符号，像极了梦中石柱上的浮雕。江枫捧着我的脸，拇指重重按在太阳穴上："看着我，你刚才在说古梵语。"

晨光中，他下巴泛着青灰的胡茬，眼下浮着淡淡的乌青。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着昨天的衬衫，袖口还沾着暗红色痕迹。当他转身去拿温水时，我瞥见手机屏幕亮起通知——"第七考古队失踪案档案更新"。

晨雾还未散尽时，我站在暗房冲洗前日拍摄的胶片。显影液中逐渐浮现的画面让手指剧烈颤抖——那些本应空无一人的古寺废墟中，赫然立着十二个戴青铜面具的光头人影。最前排的人举着骷髅权杖，权杖顶端悬浮着半透明的胎儿轮廓。

"在看什么？"江枫的声音惊得我碰翻显影罐。他弯腰收拾满地狼藉时，领口滑出的银链末端坠着青铜钥匙，与我梦中石柱锁孔形状完全吻合。暗红色污渍在他袖口晕染成莲花形态，和考古杂志上西域古国祭祀用的血莲图腾如出一辙。

我借口买褪黑素冲进药店，却在拐角看见江枫走进典当行。玻璃橱窗映出他解开三枚袖扣，将腕间狰狞的伤口暴露给柜台后的独眼老人。老人用放大镜观察他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突然惊恐地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第三次堕入梦境时，我成了壁画上的天女。青金石粉末绘就的襦裙在风中流动，九黎族人跪拜在我隆起的腹部前。年轻侍卫戴着与江枫相同的月牙形玉佩，在献祭前夜将青铜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用我的魂魄镇压邪祟，换你千年后再世重生。"

现实中的产检报告显示胎儿颈后浮现金色曼陀罗胎记，与古寺壁画中圣女之子如出一辙。江枫深夜对着手机里泛黄的老照片落泪——那是七年前考古队合影，站在C位的短发女孩正抚摸小腹，她腕间的蛇形银镯与我首饰盒里的那支严丝合缝。

暴雨夜的古寺废墟，青铜烛台在雷光中自动燃起。我跟着江枫滴落的血珠来到地宫，十二具戴着银戒的骷髅围坐在青铜棺椁旁。棺内女子腹部插着生锈的匕首，保存完好的面容正是我梦中少女的模样。

"当年考古队发现的不是古寺，是时空裂隙。"江枫撕开衬衫，心口处的金色纹路与侍卫尸体上的符咒遥相呼应，"七年前你怀着我们的孩子被卷入裂隙，我用了七年阳寿向守墓人换来轮回的机会。"

更新时间：2025-06-11 03: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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