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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为我对家里的养女厌恶至极。
直到我 18 岁生日会上,她被当众表白。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因为被抢风头而生气,我确实生气,不过不是因为被抢风头。
我拿着话筒,直接当众公开恋情。
摊牌了,不演了,我们俩其实在谈、恋、爱!
系统:???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嗷。
1
七岁那年,我们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叫向芜,父母双亡。
从前她的母亲和我妈妈是很好的朋友,因此我的父母收养了她,我多了一个妹妹。
一开始,我对这个新成员的到来只是感到不适应。
可我每次触及她的目光,我的心头总会涌起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溺在海水里,被腥咸和窒息一起裹住,不得解脱。
因而我与她交流甚少。
父母虽然希望我们亲如姐妹,但感受到我的排斥后,便不再逼我与她亲近。
向芜也相当识眼色,并不会没事找事。
可入学的时候,父亲考虑到向芜刚来到陌生的环境,还是将她和我安排在了同一个班级。
她很受班里同学喜欢,他们觉得她长得可爱,性格还特别好。
老师也对她青睐有加。
后来为了给向芜安全感,父母还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向外宣布了这个祝家收养的新女儿。
宴会邀请了许多同圈层的人,也包括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孩子。
也许是大人交代过,那些小孩对今晚的主角特别热情。
我自觉待在房间里,不去夺人风头。
向芜却一反常态,偏要来敲我的门。
我不理,她就一直敲,好烦人,最后我只能去开门。
她站在门外,穿着妈妈专门为我们设计的小裙子,大大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总觉得她没憋什么好屁。
「干什么?」我烦躁地问她。
「姐姐,你不下来和我们一起吗?」她笑着,但大大的眼睛却透露出诡异感。
我眉头皱了皱,回她:「不去」,开玩笑呢,我身上穿的都是睡裙,我今晚都没打算出这个门。
我说完就要把门合上,结果她却直接用手去挡。
哐!
门被弹开了,女孩胳膊上多了两道被夹出来的印子。
「姐姐~」她可怜巴巴地看向我,眼里含着泪。
我还发着愣,她突然向前一步进了我的房间,顺手把门关上了。
「你——」我正想问她到底要干什么,就直接被她扑倒。
「嘶——」我的后背直接撞到地板上,疼得要命。
她趴在我耳边,「姐姐,我胳膊都被你夹伤了,你不跟我下去,我就告诉爸爸妈妈。」
头顶的灯光被遮住,阴影投下来,她势在必得。
这个威胁很有效,我最后还是换了衣服跟着她出了房门。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下去之后她时刻粘在我身边,跟狗皮膏药一样,显得我们感情多好似的。
直到父亲母亲领她上台宣布,我才甩开她。
我周围围了一圈小孩,一会问裙子,一会问向芜,一会又问我漂亮的妈咪,叽叽喳喳的像姥爷养的那一屋子小鸟。
最后我索性起身上楼。
楼梯走到一半,从宣讲台上下来的向芜又跟上来了,我直接不想管她,加快上楼的脚步。
突然,后面有一只手拉住了我,我转身想询问。
只听一声「啊——」,向芜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楼下的宾客们亲眼目睹这一幕,都以为是我故意把她推下去的。
小孩受到了惊吓,人群中响起哭声和尖叫,乱成一团。
向芜头都摔破了,我爸妈赶忙带着她去医院,我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
我整个人都还是懵逼的状态,但是没人顾得上我了。
这些天,向芜俘获的不止同学们的心,家里的佣人也都夸她乖巧懂事。
2
偶尔爸妈回家也问过我,我说我没有,父母刚开始的态度明显是相信我的。
可向芜住了一个月的院。
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这一个月期间,我们没见过面,父母也没问过她发生了什么。
后来为了向大家解释,他们去调了监控,监控损毁,可之前明明是正常的。
即便如此,父亲母亲也找人恢复了数据,监控恢复的那天,向芜也刚好出院。
向芜的说辞也是我没推过她,所以大家放心地一起去查看监控。
可监控上的画面,让所有人都不可置信。
监控清清楚楚地显示,当时我转过身,用力将向芜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这是假的!」我看到后惊诧不已,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可是监控画面怎么能轻易篡改,这像「铁证」,坐实了我的罪名。
即便向芜也为我解释,可是在这种情景之下,更像是害怕我,所以才包庇我。
「漪漪,回去吧。」妈妈叹了口气,语气里含着失望。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连妈妈都不信我么?」
妈妈却沉默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跑回了自己房间。
窝在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哭累了,睡着了。
晚上我隐约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还以为是妈妈来安慰我。
我期盼着她过来哄我,说相信我,从被子里探出头,才发现来的人是向芜。
作为整件事的「受害者」,她知道我有多冤枉,可我也因为她被扣上了无端的罪名,我实在无法给她好脸色。
我直接坐起来,对她说:
「滚。」
嗓子有些哑,显得很没气势。
她不听我的,仍朝着我走来。
「我说让你滚,你聋了吗?」我从床上坐起来,以此增强我的气势。
她走到我床前,直接上了我的床,我被她吓得直接往后退,这不会又是什么陷害我的新法子吧。
结果她直接抱住我往床上倒,还越抱越紧,我使劲想推开她,她却纹丝不动。
臭丫头,吃什么长大的,劲儿那么大。
「放开!你放开我!」我死命挣扎,最后直接累瘫了。
第一次恨家里的隔音做得太好。
平静下来后,我才发现向芜的眼睛好像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的。
难道是——梦游?
最终我只能认命,被向芜抱着睡,好讨厌啊。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旁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呢喃。
「姐姐,别讨厌我,姐姐,喜欢我,姐姐……」
同时我感觉有什么浸湿了我的肩膀,是泪水吗?
意识逐渐模糊,我在心里回答「做梦呢,我讨厌死你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房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昨晚倒像是我在做梦。
最后这场楼梯事件是由父亲出面解释的,可拿不出证据,几乎没人觉得我是真的清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高中,我和向芜还是在同一所学校,不过不同班。
偶尔向芜还是会梦游,每次都半夜爬我的床,我跟爸妈说让他们带她去看看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爸妈问了佣人,结果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所以我偷偷在房里藏了摄像头,就等她自投罗网。
不过赶得不巧,最近她不怎么梦游,没被我抓到现行。
3
时间悄悄从指缝间溜走。
高三那年,学校突然设立重点班。
这在我们这种不怎么看成绩的贵族高中,可以说是很稀奇了。
不过我成绩还不错,常年位列年级前三,倒霉的是,向芜成绩也不错,我会和她分到同一个班。
这些年我们本就不亲近的关系因为楼梯事件和一些其他的小摩擦降至冰点。
真不想每天上课都见到她。
父母有意缓和我们的关系,因此没对学校的安排做出其他反应。
周一开学,按照成绩挑选座位,向芜在我后面两个选。
我默默祈祷她不要跟我选到一起,跟她做同桌,真是会要了我的命的。
还好,我后面那名同学选了我旁边的位置,我也记住了她的名字,史熙童。
成为了同桌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流自然也变多了。
她是个很会聊天的人,感觉什么都懂,不过偶尔聊天聊着会突然「宕机」,em……就是很像人机。
可能她的脑内世界过于丰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吧。
这天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刚出教室门,就被一个男生拦住,「祝漪同学!我喜欢你!」
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年级主任吃干饭的吗?这动静都听不见?
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今天中午没胃口,吃得少,下午肚子咕咕叫。
「抱歉,我不早恋。」留下这句话我就绕过他走了。
「祝漪同学,那……高考后,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听见身后的声音,我扭头,假笑了一下,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好意思,不行。」
我快步往校外走去,我的天呐,这一天天的,尬死人了。
晚上嘴馋,偷偷喝了杯拿铁,报应就是直到半夜,我还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咔哒——」我的门响了。
我扭头往门口看,按照身形,应该又是向芜。
呵,等的就是你!
我平躺在床上,装作熟睡的样子。
不出所料,向芜压了上来。
我以为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抱住我,像抱布娃娃似的,结果痛感却从脖颈上传来,她直接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
多大仇啊,在梦里都要把我咬死?
我推了两下就放弃挣扎了,之前实践过很多次了,推不动的……
还好我买了微型摄像头,就在床头,明天我就把证据拿给所有人看!
第二天是周末,醒来时,压着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兴冲冲地去看摄像头里的内容,走近一看,摄像头已经坏了,很明显的人为痕迹。
我拿着坏掉的摄像头,径直走进向芜的房间,她刚从浴室出来。
我走到她面前,用力把摄像头往她身上一扔,「是不是你干的?」
「姐姐,你说什么呢?」她摆出一副委屈茫然的表情。
「你昨晚梦游又来我房间了,你看给我咬的!」我抻着脖子,凑到她眼前,露出昨晚的齿印,「就你咬的!」
我怒气冲冲地盯着眼前的人。
「扑哧——」眼前的人突然笑了,「姐姐,你真可爱。」
她突然像是犯了病一样,胆大包天地抬手摸上了我的脸,我往后躲,她步步紧逼。
「你给我等着!」我看准时机,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完了,高三压力大到给向芜整得精神失常了?
4
自从分到同一个班之后,家里每天早上就只给我们安排一辆车,我们被迫每天都结伴上学。
向芜每天都跟在我屁股后面,跟个跟屁虫一样。
周五放学,我为了准备物理竞赛走得很晚,提前跟家里打了招呼,还以为向芜早就回去了。
终于,将近五点半时,陈老师意犹未尽地讲完题,放我们走了。
我从竞赛教室返回班级拿其他科目的课后作业,却发现里面还有人。
从门后探头进去,是向芜和史熙童。
「女主……你要……干什么?」史熙童好像结巴了,说话一卡一卡的,虽然这样说很不礼貌,但是真的很像刚出厂的 AI。
我侧着耳朵,没听见向芜的回答,下一秒,转头看见她抬手掐住史熙童的脖子,轻松将人提了起来。
我正想阻止,一眨眼,史熙童凭空消失了。
我瞳孔瞪大,惊异地看着这一幕。
史熙童原本背对着我,阻挡了向芜的视线。
现在没了遮挡,我直接暴露在了向芜的视野里。
她透过玻璃窗直直看向我。
我被吓了一跳,直接跌在了地上,腿都在发抖,看着她步步逼近。
正当我以为她要杀我灭口的时候,她却蹲了下来。
手抚上我的脑袋,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姐姐,你没记住啊。」
「什么?」我坐在地上,心里很慌,但还是迎上了她的目光,声音都有些发颤。
「没什么,回家吧。」她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我抬头看她,莫名地,我感觉到,她好像很悲伤。
也许是同情心作祟,我有一点难过。
所以我看着她伸出的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借着她的力起了身。
这一次,她没跟在我身后,而是和我并肩走向校门口。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我们曾这样走过千千万万次。
这段路太短,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询问方才的事,就到了车前。
司机叔叔难得看见我们这样友好相处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家后我一直想着史熙童的事情,却始终没有独处的机会当面问向芜。
周末我去参加了竞赛,拖来拖去,我发现我们居然在学校的交流才是最多的。
周一早晨上学,我和向芜进入班级后,她居然直接坐在了史熙童的座位上。
而今天,史熙童好像也根本没来。
我还没来得及问向芜,上课铃就响了。
只得等下课。
5
下课后,为了防止被别人听见,我趴在桌子上,往向芜那边靠了靠。
没办法,为了搞清楚真相,我只能暂时不计前嫌。
抽出手掌朝她招了招,示意她趴下。
「扑哧——」她扭头看我,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不乐意了,我可是有要紧事问她。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她眼里明明连笑意都没消下去,好敷衍。
但是不管了,我必须得问清楚。
向芜配合我趴在桌子上,我们俩头对头小声说话。
「史熙童人呢?」我捂着嘴,用气音小声问。
「死了呀。」向芜表情认真,睁着俩大眼睛,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翻了个白眼,骗谁呢。
「别胡闹,我说正经的。」
「好吧,她躲起来了,不过之后可能会找上你哦,姐姐~」向芜笑盈盈的模样看得我一股无名火。
气得我把头扭向另一边补觉,就你知道么?还卖关子,我不问了!
思前想后,我又扭头问后座的同学,「你们知道史熙童今天为什么没来上学吗?」
「史熙童?那是谁呀?」后座女生一脸迷茫,好像真的不认识我问的这个人。
可是,怎么可能呢?
「就是我之前的同桌,她之前就坐在我旁边啊。」我急切地向她解释,手还指向了向芜的位置。
向芜一只手撑着头,脸上挂着笑,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样看着有点心慌。
「啊?你同桌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向芜同学吗?」后座女生直接反问我。
「当然不是,我旁边之前是史熙童啊,你们上周——」我的话头突然止住,我想起史熙童的凭空消散。
也许有关她的事,早已经不能用常理解释了。
「叮——咚——」上课铃声响起,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扭头瞥了一眼向芜,没再问下去。
心不在焉地想了一整节课。
下课后我起身去看座次表,没有史熙童;花名册,也没有;成绩单,依旧没有;最后我跑出班级,去看年级公告栏,一无所获。
她好像人间蒸发了,这个世界找不到一丝她存在过的痕迹,只有我的记忆,清清楚楚地告诉我,那个人确实存在过。
我愣愣地走回班级,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要碎了……
而另一位当事人,全程慢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
回到座位上,向芜也没主动找我搭话,明显是等我张口。
我偏不!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到午饭时间了,大家都三两成群地去食堂吃饭,教室很快就空了下来。
只剩我们两个。
向芜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看我,只是故作认真地写题。
我深呼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圈着脑袋滑到向芜的练习册旁边。
「你说不说?」我眼神斜睨过去,气势强盛,语气严肃地问她。
我听见她好像轻笑了一声,我以为她又想耍我,正要趴回自己桌子上。
有人靠近了我的耳朵,一只手从侧面挡住,说话的气流扫过我的耳尖,耳膜因为她的声音在震动,心脏狂跳。
她说,「姐姐,我们是同盟了。」
我猛地弹开,「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耳朵痒痒的,好烦。
「我去吃饭了,你在这饿死吧你!」说完我就跑出去了。
坐在餐厅里,我越想越觉得丢人,我跑什么?我又不怕她!
6
一下午我都没再跟向芜说话,我生气了。
放学回家我们还是一辆车,不过我故意坐在副驾,无视向芜,哼,气死她。
照例吃完晚饭,过一会儿我就困了,奇怪,今天晕碳了?
现在才七点,我平常不会那么早困的。
实在是太困了,勉强洗漱完,倒头就睡。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被卷进了黑色的漩涡。
身下是个无底洞,我不断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我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姐姐,我们明天出门带上咪咪吧~」女孩稚嫩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这是谁?声音似乎有点像向芜,咪咪又是谁?
等我适应光亮,眼前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抱着一只橘猫,凑在我跟前。
女孩确实是向芜,不过那只猫,我从未见过。
「好吧,不过你要抱好她。」我听见自己发出稚嫩的声音。
「嗯嗯,咪咪很听话的,姐姐你摸摸,她很喜欢你~」女孩雀跃的声音响起,我也伸出手摸了摸猫咪的脑袋。
可是,我童年时期因为楼梯事件,从没和向芜这样和平地相处过。
这只猫,我也没在家里见过。
我正思考着,一股拉力袭来,将我的灵魂拽离幼小的身躯。
「滴——」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仿佛要穿透我的耳膜,隐约听见一声焦急的「姐姐!」
我扭头,刺眼的强光吞没我的视野,接着我被疾驰的赛车撞飞,我没感受到疼痛,不过这具身体好像要死了。
我的视线模糊,最后看见向芜冲向我,她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泪水将她的情绪晕开,浓稠得像墨,即便只有一眼,我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我想说,我没事,可是汩汩的鲜血堵住了我的咽喉,我说不出哪怕一句话,很快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灵魂脱离躯壳,我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咽了气。
当我思索这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时,脑内传来一股刺痛。
我捂住脑袋,再睁眼,身边又是年幼的向芜,不过她抱我抱得很紧。
肩膀传来湿润感,她的眼泪浸润了我的衣领,是什么让你那么伤心呢?
我这副身体伸手拍了拍身前女孩的后背,也许能安慰到她吧。
下一刻,耳边不再是啜泣声,而是汹涌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我在游轮上,船身剧烈摇晃,一个没站稳,「砰——」我被甩进了海里。
我想调用力气游出水面,脑袋却昏昏沉沉的,我眼前的海水掺着红色。
原来刚才被船上甩下来的时候,头撞到了礁石。
逐渐向海底沉去,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似乎有个人影向我游过来。
奇怪,这些我明明都没有经历过,是梦吗?但是为什么那么真实?
之后一轮又一轮,我总是看到年幼的向芜。
不过她对我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冷淡,而我最后也会以不同的方式死去。
直到我对此感到厌倦,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离谱的梦境时,眼前重新出现的向芜拿着一把匕首,直直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四溅,我愣在了原地,眼前像是被蒙上了血雾。
她沾着血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又逐渐靠近,她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轻得捉不到,「下一次,能记得我吗?」
透过血色,我好像看见了她眼神里的祈求。
我的心被不知名的难过箍住,眼泪决堤,止不住地流,窒息感袭来,我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我依旧陷在悲伤中,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是梦吗?真的只是梦吗?
嗓子干得难受,我呼了口气,想起身下楼倒杯水,结果根本起不来。
扭头才发现,向芜又梦游了,她一只胳膊压在我胸口,手掌紧紧箍着我另一边肩膀。
很好,知道窒息感哪来的了。
7
刚才的梦使我心绪难平,根本没办法再睡下去了。
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四点整。
于是我费力侧过身,与向芜面对面,盯着她直到天亮。
晨光从窗帘与墙壁的缝隙间透进来,借着微光,我看见她的睫毛颤了颤,她要醒了。
我迅速闭上眼,假装自己尚在熟睡中。
压在我身上的那条胳膊松开来,束缚感消失,我却感到没由来的空虚。
我忽然感觉她好像离我很近,吐息喷洒在我的脸上,之后她的唇落在我的眼睛上,像羽毛般轻轻扫过。
最后,我听见她俯在我耳边说:「姐姐,早安吻。」
她知道我醒着。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烫起来了,但我还是紧闭着眼,真丢人。
过了几分钟,我感觉到她下了床,听脚步声走到门口,「咔哒——」门开合的声音。
「呼——吓死我了。」
「姐姐~我还没走哦。」向芜的声音响起。
我扭头一看,她还握着门把手呢。
可恶,被做局了。
我正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时,脑子里突然响起机械电子音。
「叮——女配系统已激活——」
「宿主您好,我是女配拯救系统,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在门口的是女主,你以后会被她害得家破人亡,下场凄惨……不过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可以拯救你!」自称系统的东西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也不管有没有人理它。
「你好,我是系统。喂,在吗?我是系统。没发出去吗?我说我是系统。怎么回事?在忙吗?没听见吗?hello?I'm system.」
好吵啊。
向芜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不敢回向芜,干脆闭上眼睛跟这个所谓的系统说话。
「???这都能听不清?」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快点吧,再说一遍。」我在脑子里回它。
「我可是系统!你最好对我尊重点!要不然——要不然你就死定了!」系统的威胁显得很无力耶。
「是吗?我本来不就死定了吗?而且,现在是你请我办事吧?」我不甚在意地说。
门口的向芜已经离开了,我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跟系统对话。
「你刚才不是说你没听清吗?」系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我脑子好使。」我敷衍地回它,翻了个白眼又闭上眼睛,蠢蛋。
系统好像气得不行,没再叽叽喳喳乱叫。
我逐渐放松,呼吸变得平稳,又陷入了梦乡。
不过这次是真的噩梦——向芜的自杀。
我之前看到她捅穿自己的心脏,已经是她最温和的死法了。
她这几十次的自戕,眼中无一不带着痛彻心扉。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魇在梦里,像被枷锁困住。
「叮铃铃——叮铃铃——」闹钟响了。
我的手都在抖,调整好情绪才起身下床。
洗漱好后下楼吃早餐,落座后向芜也下楼了,我听见楼梯上的动静后抬头看去,怎么感觉她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向芜对上我的眼睛,微微一笑。
「!」
我扭过头,咬了咬牙,她这是什么招数?我被下药了?
端起冰豆浆喝了一口,呼——好多了。
「你干嘛呢?」系统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关你什么事?」小东西管得还挺宽。
「当然关我事,那可是女主,上去,扇她!」系统突然发癫。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莫名其妙。」
「她以后可是会让你家破人亡!」系统咆哮。
「好啊,那你说说,她怎么让我家破人亡的?」
「她以后会和男主在一起,还会因为你喜欢男主,把你当成情敌对付,你斗不过她,被赶出家门,你爸妈也会因为车祸去世,最后你的家产会被她和男主吞掉!灭门之仇啊!」系统情绪激动,好像被灭的是它一样。
「哦。」
「哦?你还哦?你再不按我说的做,世界线会直接把你抹杀!」
「抹杀?」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我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兴趣。
「哼。」傲娇上了还。
我不语,只是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它憋不住了,「你怎么不继续问我了?」
「哦,好,我为什么会被抹杀?」
「咳咳!」起范了还。
「在小说世界里,每个出现的人物都有自己的设定和行事轨迹,当脱离设定时,世界规则会进行干预,干预后还无法修正的角色会被抹杀,以此维持原故事线的发展。」
8
「你是恶毒女配,当然要做恶毒女配该做的事,不欺负女主,无法给女主造成创伤,她怎么被男主救赎?后面的故事就没法发展了呀。所以我来了,但你不按我说的做的话,世界线自然会把你抹杀,换成另一个人来完成恶毒女配的戏份。」
「另一个人?」我提出疑问。
「嗯哼,可能会让女三女四她们提前出场吧,反正世界线总有办法的。」系统说的时候还带着点小骄傲。
我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向芜正低头吃着煎蛋。
好像对一切并无所觉。
「我知道了。」最后我答应了系统配合它完成任务。
上学路上,系统喋喋不休,讲的全是向芜的坏话,好像不让我对她深恶痛绝就不罢休。
它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行了行了,你还没说以后怎么救我呢。」我找了个由头岔开话题。
「延迟你结局的到来,等男女主达成 happy ending,世界规则对剧情的控制就会自动减弱,到那个时候只要你还没沦落到原结局,我就可以把你送到远离剧情的地方,从而顺利脱离原设定。」系统就这么水灵灵地全交代了。
「你好厉害呀。」适当的夸奖会让系统失智。
「哼~」果不其然,它装上了。
「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虚心」请教。
「霸凌你知道吧?」
「霸凌?」
「对,这是现在纠正世界线最有效的方法,既符合你恶毒女配的设定,还能让女主心灵遭到巨大创伤。」
系统好像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棒极了。
于是我按照它说的,开始「霸凌」向芜。
比如,跟她一起去吃饭的时候「逼」她吃虾;比如,放学把作业都丢给她写;比如,让她帮我跑腿帮我买零食;比如,出去逛街花她的零花钱……
向芜也随着我的「霸凌」变得越来越听话,已经到了我说往东,她绝不向西的程度。
系统对此很满意,在它的指挥下,我和向芜形影不离地度过了高三。
高考结束那天,系统如释重负。
「等大学你就可以离她远点了,男主要出场了,过两年他俩到年龄结了婚,我就把你送走。」
「两年?」
「对呀,毕竟真爱嘛,结婚早点不是很正常。」
真爱?
之后半个多月,为了配合系统,我和向芜基本没怎么说过话,我也停止了我的「霸凌」。
9
直到高考即将出分,我特意询问系统支援志愿怎么填。
它好像默认任务已经成功了,说随我便。
然后自己鼓捣着刷小视频去了,刚开始刷的时候还忘了屏蔽我,吵得我一激灵。
今晚月色很美,我没拉窗帘,月光透进来,静谧的夜显得那样温柔。
「姐姐。」有人从卧室门口探头进来,用气音叫我。
偷偷摸摸的,怎么感觉像在偷情。
通过我长期的观察,我发现系统并不知道向芜梦游这件事。
它出现的那天早晨,只以为向芜是来叫我起床的。
后来我旁敲侧击,知道它每晚入夜都会进入休眠状态。
夜晚发生的事情,它一概不知。
白天我们扮演着相互对立的角色,晚上,向芜就会跑到我房间。
我察觉出她对我并没有恶意。
因此我暂时摒弃前嫌,和她成了同盟。
之后她也告诉我,她能听到我和系统的所有对话,以及之前的史熙童是系统在这个世界放置的投影。
我逐渐意识到,那些所谓的梦,其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从梦中零星的记忆碎片,结合系统的表现,这个「故事」也许已经进行过很多很多次了。
只不过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始终没能按照原轨迹发展,所以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倒带重来。
系统则是世界规则纠正故事线的方法之一。
系统并非本土产物,把它放进来肯定也是需要一定代价的。
但它既然进来了,也就意味着世界规则之前的尝试都失败了。
系统既然来找的是我,说明问题就出在我身上。
但我只是个配角,真的影响那么大吗?
据系统所说,世界规则明明有权力将我抹杀,找其他人取而代之,可始终没有这样做。
按系统那个脑子,这点应该没有骗我。
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这思考正事,突然感觉一双手环上了我的腰。
向芜凑在我耳边,「姐姐,你这几天怎么都不理我。」
语气委屈巴巴的,仿佛我真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过我现在并不想回答她戏精上身问出的问题。
「诶,你说原故事线真和系统说的一样吗?」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向芜看我对她的撒娇无动于衷,眼里流露出失望,回答了我的问题。
「不知道?你不是走过很多次原故事线了么?」没错,我根据那些梦和向芜的态度推断,她一定保留着之前的记忆。
她对我的提问没感到诧异,「对呀姐姐,不过我经历的那些,可全都是已经偏离原轨迹的。」
她顿了顿,「不过那小蠢蛋说的应该也不是真的,只是世界规则想要那样的剧情。」
「世界规则想要?」我对此表示疑惑。
「没错,那东西遵从的底层逻辑其实是人物设定,而不是剧情轨迹,或者说,只要它做出的修改不违反人物设定,在一定范围内,它想要什么剧情走向都可以。它好像不太喜欢你呢,姐姐。」
「那它为什么不直接抹杀我?」我问。
向芜松开了环着我的手,平躺着看天花板。
我扭头看着她,「因为你,是吗?」
向芜愣了愣,没说话。
「因为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自杀,主角死了,故事当然没法继续进行,这才是世界一次次重启的原因,是吗?」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逼得世界重启几十次的理由。
向芜叹了口气,「世界重启的确是因为我,不过,之前护住你的,不是我,是作者。」
「即便我是那什么所谓的女主,但当初想和世界规则抗衡,还是太弱了。」她的语气里有落寞、自责以及庆幸。
「世界规则早想将你彻底抹杀,让你永远不出现在这段故事里,可它做不到,因为作者对你付诸的心血远胜于任何一个角色。」
「我的确留有每一世的记忆,对世界的感知力也逐渐强大,世界规则现在对剧情的掌控力已经很弱了,所以这一次你终于能不再受它所制。」
向芜的眼睛映着月光,看向我,说:「她其实也很后悔把你写成女配吧。」
说的是那位创造出我们的作者。
我静静听她说着,最后她的话尾带着遗憾,我撑起胳膊靠近她,在她讶异的目光下轻吻她的眼睛,带着笑问她:「你也很爱我,对么?」
月光衬得她眼里氤氲的泪花像宝石,原来人得偿所愿时,泪水比喜悦更先涌现。
第二天天亮,向芜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虽然世界规则对剧情的控制力在下降,但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
志愿填写完毕,我计划着出门旅游,飞机到达目的地当天,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向芜。
「女主怎么也在?」系统一惊一乍的。
「巧合吧。」我不甚在意地回。
刚说完向芜就朝我走过来打招呼,「姐姐,好巧啊。」她装作惊讶的样子。
哦莫,回头我应该给她颁个奥斯卡小金人。
之后我们一起办理了入住。
「你疯了?」系统在我脑海里大喊大叫。
「咋啦?」
「你怎么跟女主关系那么好?」系统崩溃。
「我们演戏呢,总不能当众吵起来吧?」我忽悠它。
「那你们还牵着手?」
「都说了是装的,你疑心病怎么那么重?」我假装生气,还真把它震慑住了。
防止它再多想,我又好脾气地说:「你看向芜不是一直斜着眼瞪我吗,我们装一下而已。」
「好像是诶……」它将信将疑,最后成功说服了自己。
我跟向芜用这个理由疯玩了俩月,系统从刚开始的不相信,到现在的「你演技真好」,也是把自己洗脑成功了。
大学刚开学,不出所料,遇见了传说中的男主——沈柯,比我们大两届的学长。
世界规则负隅顽抗,他把剧情直接提前了两年。沈柯对向芜一见钟情,疯狂追求向芜,闹得沸沸扬扬的。
系统对此兴奋异常,在我脑子里放电子烟花:「看看!看看!命中注定的相遇!这就是世界线的力量!宿主,保持住!等他们感情升温,你的任务就快完成了!」它自动屏蔽了向芜对沈柯所有冷漠甚至堪称无礼的拒绝。
10
我的 18 岁生日会奢华盛大,是父母精心准备的成人礼。
巨大的落地窗外,花园被装点得如同童话世界,暖黄色的星灯缠绕着廊柱,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端着香槟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槟气泡和名贵鲜花的芬芳。
我和向芜并肩站在二楼露台的阴影里,她的手臂轻轻贴着我的,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是这浮华之下唯一的锚点。
「紧张?」她偏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淡香。
「废话。」我盯着下面穿梭的服务生,其中一个端着的托盘里,香槟塔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折射出炫目却冰冷的光。
「世界规则要是这么好糊弄,你也不用折腾几十次了。它总得最后挣扎一下吧?我猜……它快按捺不住了。」
我的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穿着昂贵西装、正与几位长辈谈笑风生的身影——沈柯。
他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微笑,眼神时不时飘向我们所在的方向。
「嗷呜——」是系统起床时特有的叫声,小蠢蛋对看好戏的敏感度我是认可的。
系统在我脑子里激动地搓着不存在的电子小手:「来了来了!宿主,注意!男主出现了!看他对女主那深情的凝视!多么完美的开场!待会儿肯定有好戏!记住你的设定!嫉妒!愤怒!恶毒女配的高光时刻就要来了!准备好你的表演!」
好吵。
就在这时,悠扬的舞曲告一段落。
司仪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宣布:「接下来,是我们今晚最闪耀的星辰,祝漪小姐的挚友,沈柯先生,有特别的祝福要送上!」
?……这前缀好膈应人。
沈柯在众人瞩目下,从容地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
他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牢牢锁定在我身边的向芜身上。
「各位尊贵的来宾,」沈柯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今晚是祝漪小姐的生日,首先,请允许我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他象征性地朝我这边微微颔首,目光一秒都没有停留。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深情款款,音量也拔高了:「但是,借着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有一份埋藏已久的心意,想要献给另一位同样令我魂牵梦萦的女孩。」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柯身上,又顺着他的视线,落到我身边的向芜身上。
惊愕、好奇、看好戏……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我父母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带着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看向向芜。
系统在我脑子里疯狂刷屏加尖叫:「高能预警!高能预警!男主 A 上去了!公开表白!名场面!宿主!就是现在!冲上去!打断他!指责向芜破坏你的生日宴!快啊!展现你恶毒本质的时刻到了!」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挤压我的意志,催促我、逼迫我去扮演恶毒姐姐。
空气仿佛凝成了胶质,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沈柯完全被世界规则牵着走了,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向芜,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向芜!从我第一次在迎新晚会上见到你,你的身影就深深烙印在我心里!你的沉静,你的坚韧,你眼底偶尔闪过的疏离,都让我无法自拔!我知道,你或许觉得我们之间还有距离,但请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守护你!向芜,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11
「轰——!」
巨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
「天哪!沈柯向向芜表白了?在祝漪的生日会上?」
「这也太……太不给祝漪面子了吧?」
「早就听说沈柯追向芜追得紧,没想到这么高调!」
「祝漪怎么办?她得多生气啊?」
「快看祝漪的脸色……」
无数道目光,带着同情、怜悯、幸灾乐祸、好奇,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兴奋地记录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我父母脸色煞白,想要上前却被汹涌的人潮和议论阻挡。
沈柯志得意满地看着向芜,仿佛已经预见了她的羞涩点头。
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位主角,向芜。
她在沈柯话音落下的瞬间,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目光投向我。
那双总是藏着太多秘密、太多悲伤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的火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她在等我。等我亲手砸碎这该死的剧本!等我给她一个答案!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心口炸开!那是在几十次轮回中被压抑、被遗忘、最终被向芜用生命唤醒的爱意与愤怒!
在系统发出最后一声扭曲变调、充满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警告!检测到宿主强烈反抗意志!世界规则反扑!抹杀程序启动倒计——3!2!1——」的尖锐警报声中!
在沈柯自信的笑容里!
在父母焦急的目光下!
在所有人等着看我这个「恶毒女配」如何歇斯底里的注视下!
我动了。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失控的眼泪。
我异常冷静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在死寂的大厅里,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放着主话筒的司仪台。
高跟鞋敲击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响亮、如同战鼓般的「嗒、嗒、嗒」声,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也敲碎了世界规则最后的幻想。
我径直走上司仪台,伸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支冰冷沉重的麦克风。
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奇异地让我沸腾的血液沉淀下来,化为磐石般的坚定。
「滋啦——」
麦克风被打开,轻微的电流声在死寂的大厅里被无限放大。
我转过身,追光灯瞬间打在我身上,成为全场唯一的焦点。
向芜仰着头,毫不避讳地迎上我的视线。
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眼底深处翻涌的、几乎要将我灵魂都点燃的滚烫光芒。
几十次轮回的沉重枷锁,仿佛在我站上高台的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世界规则那冰冷的抹杀力量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试图阻止我发声。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麦克风举到唇边。
维持着优雅冷静,平淡开口:
「向大家宣布一件事,向小姐,是我的女朋友。」
12
轰隆——!
死寂!绝对的死寂!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台下落针可闻。
下一秒,比之前沈柯表白时强烈十倍的巨大哗然如同核爆般轰然席卷了整个空间!
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什么?!」
「女朋友?祝漪和向芜?!」
「她们不是姐妹吗?!」
「我的天!这……这太……」
「沈柯……沈柯他……」
闪光灯彻底疯狂,记者们如同打了鸡血。
我父母彻底呆立当场,父亲的手死死抓住椅背,母亲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沈柯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再由煞白转为一种难看的猪肝色。
沈柯此刻已经不是沈柯了,而是世界规则操纵的木偶,像曾经的我一样。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淹没在鼎沸的、失控的人声中。
就在这时,我脑子里那个一直疯狂尖叫的系统,在极致的混乱、冲击和世界规则的反噬下,终于发出了一声走调变形、充满极致荒谬感和「被诈骗」悲愤的电子咆哮:
「???!!!宿主!祝漪!你之前跟我说的剧本可不是这样的嗷!!!」
这声带着浓浓委屈和崩溃的电子音,如同一个荒诞的休止符,诡异地为这爆炸性的场面增添了一丝黑色幽默。
然而,这还没完!
向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她将一枚金色的戒指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自己几十次轮回的灵魂。
然后,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朝着我的方向用力一抛!
同时,时空静止,天空出现一个温柔女人的虚影,用慈爱的眼光看着我。
飘渺的女声响起,那来自另一个时空。
「抱歉,把你困在那个『配角』的牢笼里那么久。」
居然是道歉,她其实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们摊上了控制欲太强的世界规则。
随后,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响起!
「呃啊——!」
我脑中系统的尖叫瞬间变成了一种扭曲痛苦的电子哀嚎!
那枚戒指蕴含的「作者意志」,这独立于世界规则之外的最高指令碎片,如同最精准的导弹,狠狠地轰击在因核心剧情彻底崩坏而逻辑混乱、防御脆弱的世界规则本体上!
同时,也如同最霸道的病毒,瞬间入侵、同化了寄居在我脑中的「系统」!
「不——!权限错误!核心指令冲突!世界规则架构遭受未知高维冲击!逻辑链断裂!无法解析!无法修复!ERROR!ERROR!终极……ERROR!」
系统的声音变成了混乱的、充满杂音的乱码,最终在一阵剧烈的电子噪音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它被「作者意志」强行格式化、重编程,从「剧情修正器」变成了一道冲击世界规则本身的能量洪流,然后……彻底消散了。
13
而我,在戒指碎裂、金色洪流爆开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记忆的深海!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意识模糊下沉,最后看到的,是她不顾一切跃入深海、疯狂向我游来的身影,绝望的呼唤穿透水波:「姐姐——!」
——疾驰赛车的刺眼灯光吞噬视野,身体飞起的瞬间,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扑过来的身影是最后的画面。
——昏暗的房间,她一次次紧抱着梦游而来的我,滚烫的泪水浸透我的睡衣,压抑的哽咽如同受伤小兽的悲鸣:「姐姐……别讨厌我……喜欢我……」每一次呓语,都藏着几十次轮回里无法宣之于口的绝望爱意。
——高中走廊,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姐姐,你没记住啊」,是跨越无数次遗忘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伤。
——还有更多,更多!每一次轮回的初遇、疏离、伤害、死亡……以及每一次,无论世界线如何扭曲,无论我是否记得,她都像飞蛾扑火般固执地靠近,笨拙地、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改写结局。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她曾在我溺毙后抱着石头沉入同一片海域;曾在我被「意外」倒塌的房梁砸中后,自焚而亡……飞蛾扑火。
她用最惨烈的方式,一次次向冰冷的世界规则发出泣血的控诉和反抗!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牺牲与执着,如同最炽热的岩浆,瞬间灌注进我的四肢百骸!
心脏被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痛楚和爱意狠狠攫住,猛烈地收缩、鼓胀!
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台下同样泪流满面、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向芜。
世界规则最后的束缚,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彻底消融。
向芜笑了。
那笑容,如同历经漫长寒冬后终于破土而出的第一朵花,带着泪,却璀璨得照亮了整个夜晚。
她穿过人群,无视所有目光,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走下司仪台,迎向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父母复杂的目光中,在沈柯彻底逐渐清明茫然的眼神中,我们紧紧相拥。
这一刻,没有世界规则,没有系统,没有恶毒女配,没有救赎女主。
只有祝漪。
只有向芜。
只有她们跨越生死轮回、最终战胜了命运的爱情。
新的故事,由她们自己书写。
更新时间:2025-06-11 02:4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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